“台联党”：挡车螳螂的倔强

近年来，台湾政坛逐渐形成了国民党、民进党轮流执政的局面。然而，两党之外一直存在着所谓“第三势力”。从早期新党，到随后的亲民党、“台联党”，到新近崛起的民众党，颇有“你方唱罢我登场”之势。接下来的五篇文章，星星将对“第三势力”进行粗浅分析。敬请批评指正。

本文参考资料：王鸿志《台湾第三势力发展步入新阶段》，《台湾周刊》2020年第11期

2020年7月30日，李登辉离世。十九年前，2001年7月30日，由李登辉出面主导成立的“台湾团结联盟”（简称“台联党”），提出所谓“两岸政策纲领””，延续了“两国论”分裂路线，以“急独势力”身份亮相。

两事发生在同一个日期，也是颇有意味的巧合。即便得到李登辉全力栽培，如今“台联党”正处在困难时期，近年“台联党”主要靠辟谣“李登辉去世”博得关注。随着李真的离世，这种机会也不存在了。

被“台联党”视为“精神领袖”的李登辉

古诗云：“尔曹身与名俱灭，不废江河万古流”。个人始终无法扭转时势，“台联党”的主张，无疑是螳臂当车、蚍蜉撼树。暂且搁置立场，这个成立近廿年的政治团体，既有初试啼声的搏杀，也有2012年“第三大党”的风光，更有近两次选举的落魄。

“台联党”的历史，同样是台湾第三势力发展历史的组成部分。解剖这只妄图挡车的螳螂，兴许能够窥探出台湾政坛这颗大树的一些脉络。

台湾政治人物热爱组党

2000年，蓝营分裂，宋楚瑜独立参选。选后为了凝聚支持者的力量，成立亲民党。

2001年，李登辉辞去国民党主席，卸任台湾地区领导人已经一年。为避免人走茶凉，他授意亲信黄宗源、吴东升等筹组“台联党”。

2010年，已经入狱的陈水扁授意其子陈致中组建“一边一国连线”，以‘特赦陈水扁’“反对ECFA”为政见。2019年正式组建“一边一国行动党”。

2019年，无法连任的柯文哲为了巩固支持力量，组建台湾民众党……

陈水扁与陈致中

宋楚瑜、李登辉、陈水扁、柯文哲等人尽管立场各异，但在组党上都步调一致。背后原因很复杂。客观上台湾组党比较容易，但这些大人物纷纷组党，大体出于对权力和利益的考量。

由于实行资本主义民选制度，威权时期的台湾“黑金政治”如今披上了新外衣，桌底下的政商勾结、权钱交易一直存在。在台湾，“法案”的修订、案件的裁定背后都是亿万利益，如最近的SOGO案就有六名“立委”牵扯其中。

涉及弊案的民进党籍“立委”苏震清

财团要经营，需要依靠政治势力；政治势力要发挥作用，就要赢得选举，掌握话语权和裁量权；若要胜选，就得要选票；要有选票，就得有政治献金……这一切都形成了闭环。闭环中的每个人，一旦入局，就很难脱身。

因此，岛内政治斗争的残酷可想而知。一旦离开权力中心，失去的不仅是关注，更会失去大批的利益，甚至有被对手击倒覆灭的风险。因此，许多台湾政治人物要么扶持子女从政，要么自己组党。这也算“台式民主”的特色了。

说回“台联党”。由于李登辉的本土色彩，号召了若干国民党内的本土派，及部分偏绿人士加入“台联党”。成立当年，“李登辉之友会”、“群策会”及“李登辉学校”相继成立，四个单位在组织动员、人才培育与政策理念上相辅相成。“台联党”在2001年民意代表选举中获得八十万票，得票率为8.5%，一举斩获13席“立委”，排在46席的亲民党之后，名列第四。

“台联党”的首任党主席，为台湾当局的前“内政部长”黄主文，可谓李登辉的亲信。国民党是在李登辉筹备组党许久，乃至于亲自为“台联党”站台后，才下定决心开除李登辉。

黄立文讲解党徽含义

即便如此，李登辉与国民党纠葛很深。国民党内许多人在政商关系上都是他的学生，内心可能认同李的两岸主张。此外，“台联党”的许多骨干都出身于国民党。这也是为何对于李的去世，一些国民党人立场暧昧的原因。

进入“立法院”后，为抢攻岛内“急独”票源、主导台湾政局走向、阻挠两岸关系的发展，“台联党”虽然号称中立，却一再抛出各种“激进台独”主张，逐渐成为岛内“急独课代表”。2004年，“台联党”再次参与“立法委员”选举，斩获12席，基本维持了原有格局，似乎成为了一支不可小视的政治力量。

具有讽刺意味的是，被视为傀儡党主席的黄主文，大肆利用全党资源为其子黄适卓辅选，引发内部反弹被逼辞职。黄适卓当选后继承光大了其父事业，更借此攀上了陈水扁的高枝。此后他被“台联党”开除，转投民进党，成为民进党发言人，依旧风光一时。

马英九（右）任内的王金平（左）关说案

揭开了“立法院”交易的冰山一角却匆匆收场

在利益面前，可以组党、可以退党、可以换党，身份可以转换，而所谓的政治操守已经没有太多人遵循了。说句题外话，不知被罢免后的韩国瑜是否会组党呢？

大党和小党的博弈

2008年，曾经风光的“台联党”折戟沉沙，在“立委”选举中颗粒无收。这一切，都源自于国、民两大政党的联合算计。

在两大党主导，台湾选制发生了重大变革。原本的225名立委席次减半为113名，采取单一选区两票制。这是一种结合了比例代表制和多数代表制的选举制度。感兴趣的读者可以自己查询详细信息。

“台联党”籍民意代表候选人

正如许多政治学者所分析，新选制利于两大党，不利于小党的发展。在只产生一个获胜者的情况下，只有强大者才有机会染指，小党因为先天劣势会逐渐地走向衰败。

这便是台湾第三势力一直无法真正改变蓝绿斗争格局的制度基础。曾经存活于台湾政坛的许多小党，渐渐失去了生机。“台联党”就是其中的一员，而亲民党、新党、“时代力量”也都遭遇了类似命运，恐怕民众党也很难逃离这样的怪圈。

然而，政治的复杂性往往出于人们的设想。蓝绿以为这样操作就能轮流坐庄，却被它们设计的另一种制度束缚了手脚——党团协商制。

所谓党团协商，就是达到一定数量的政党“立委”可组成党团，就某些议题由党团负责人进行协商。这个协商过程不采取数量表决，每个党团都有一定的否决权。这项制度给大党造成了一些制衡。

协调党团方面，王金平（右）的表现强于苏嘉全（左）

因此，各小党都格外重视获得一定的席次组成党团。当时在门槛的争夺上，民进党主张由6人改为5人，但无党派联盟、“台联党”与亲民党坚持，由于席次减半，门槛应由6人减为3人才合理（国民党暗助）。经过多方博弈，终于固定下来。2012年，“台联党”因此组成了党团，在“服贸争议”中发挥了重要作用。

因此，观察台湾“立法院”，不应该只看到表面上的唇枪舌剑，也不能仅仅关注闹哄哄的动手动脚。私底下的政商合作，密室中的合纵连横，比起聚光灯下的喧闹，更为精彩。

一些年轻人笃信、许多“公知”吹捧的所谓“选举万能”“民主价值”，不像理念上那么吸引人。有时，这更像是民众对于投票决定命运的安慰。

相爱没有那么容易，每个党都有它的脾气。

民进党的深绿侧翼

作为选举型政党，民进党比国民党更擅长选举。它清晰地看到了大量中间选民的出现，开始争夺这部分票源。民进党想出的高招便是——打造深绿侧翼。

鉴于中间选民担心民进党搞“台独”破坏两岸关系，民进党就创造一个比它更激进的深绿小党，在小党上蹿下跳时民进党再象征性地拉一拉，就可能显得没有那么“独”了。

四届“台联党”席次比较

2008年到2012年，这个深绿侧翼是“台联党”；2016年以后变成了“时代力量”；2020年则是新进崛起的“台湾基进党”。前两者都做过介绍，这里就简单说说“基进党”。

该党2012年成立，自称“台独左派”组织，2014年趁“太阳花学运”在台湾政坛博得眼球，以高雄为大本营。2019年8月，“基进党”和民进党共同推荐“基进党”骨干陈柏惟参选“立委”。

陈柏惟参选不仅获民进党让路，民进党甚至派出五名台中市议员作为桩脚全力助选，时任民进党主席卓荣泰曾为陈站台。最终他爆冷击败当地颜家政二代颜宽恒。陈进入“立法院”后，对香港风波指手画脚，还提出“华航正名案”等，成为“急独先锋”。

“基进党”与“港独”势力勾连

民进党对“急独侧翼”的掌控可谓得心应手。

一方面它打压有潜力的深绿团体，如陈水扁的“一边一国行动党”被多方压制，该党提名陈水扁担任候选人被蔡当局禁止，最终该党只获得1%的得票率。选后，陈水扁宣布“退出政坛”，该党宣告解散。至于和“时代力量”的矛盾，前文有叙述，在此就不多提了。

另一方面，民进党让深绿团体充当打手。此次高雄“罢韩”成功，“基进党”可谓立下大功，从发起联署到投票动员都深度参与。双方唱得一手好双簧，“基进党”以民间团体示人，民进党则以把持体制为目标。两者互相配合、制造民意、在不同平台相互勾连。

此外，民进党还通过一些手段打造务实形象。例如面对陈柏惟的“正名案”，民进党默默拒绝了陈激烈的将“中华民国”改成“台湾 ”的动议，而是模棱两可的提出“更多彰显台湾辨识度”的版本。既给了盟友面子，又不真正试探底线，还营造了民进党理性中道的形象。可谓打得一手好算盘。

与民进党相比，国民党对于深蓝团体就没有那么好了。在金庸小说《笑傲江湖》里，左冷禅都知道培养一批旁门左道行诡秘之事，令狐冲也能组建恒山别院壮大声势，日月神教也有诸多外围组织。这些政治智慧，恐怕蓝营需要认真补一补课了。

网红政党小吃里，新党和亲民党不见踪影

此诚危急存亡之秋

“台联党”在2020年初的选举里，提出了7位不分区候选人，仅仅获得了0.3%的政党票，成绩为建党以来最差。党主席刘一德请辞，政党活动进入“冬眠状态”。对该党来说，此诚危急存亡之秋。

“台联党”的衰落是必然的。从根本上来说，它的“急独”路线是走不通的，两岸走亲走近的大势不是个别政治团体能够翻转的。就内部而言，李登辉影响力的衰退也是无法逆转的。就外部而言，“时代力量”等后起之秀在迎合青年选民上要更胜一筹。

李登辉离世，各种相关组织即将烟消云散

深绿立场的选民，始终会找到新的追随者，可能是“时代力量”或“基进党”。大陆必须清醒地看到，台湾岛内存在着不少民众对于两岸关系存在着错误乃至危险的认识。那么是否就应该对他们听之任之、“放弃治疗”呢？

显然不能。就从“台联党”中找到一个活生生的例子。前面提到首任党主席黄立文辞职后，接班的是首任秘书长苏进强。这位苏先生在任内可以说做了许多过份的事情、说了许多出格的话语。

然而，2008年卸任后他多次来大陆参访，让苏进强改变了想法。他超脱了“绿色”思维，主张两岸交流，曾随连战访问大陆。近年来，他致力于两岸基层社区及文化领域的交流合作。

苏进强：“台独”没出路 和平发展才是两岸主流民意

苏说：台湾社会非常多元，有台湾少数民族、有从大陆来的、有客家人，优势是能汇聚成丰富的文化，但也可能造成分化。他表示，“彼此之间要相互认识、相互了解、相互尊重，要有交流才能有交情，有交情才能交心”。

的确如他所说，存在问题是应该与时俱进得以解决的，而不是成为推动交流的阻力。为了促成苏先生的转变，有关方面肯定开展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工作。他的观念转变就充分说明，对于“台联党”乃至于深绿民众，存在团结争取的可能，啃下硬骨头将会发挥意料之外的效果。可以通过适当的方式，向他们介绍情况，与他们增进情感，促成认同。

此前，星星把民众党比作孙权，把“时代力量”比作吕布，把亲民党比作公孙瓒，在这里就姑且把“台联党”比作蛮王孟获，受蒙蔽挑拨发起叛乱。星星期待大陆能成为智慧毅力勇气兼备的诸葛亮，“五月渡泸，深入不毛”，通过七擒七纵真正令孟获折服，通过春风化雨，融化心中坚冰。

诸葛亮与孟获

此中缘由，《三国演义》里说得很清楚：攻心为上，攻城次之。螳螂举起镰刀想要拦住飞驰的马车，驾车人不管不顾碾压过去，亦非上上之策。如果可以让螳螂自己挪开，似乎也是一种更好的选择。

总之，面对螳螂的倔强，不一定要针尖对麦芒。柔软也许能直通心房，激发触动灵魂的力量。正所谓：仁者无敌、行者无疆。

（此处押韵，呦呦切克闹……）

未完待续，下篇系列终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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